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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三章 长眠青松间魂牵梦萦,独坐烛影中蛮来硬作(3300+)

    

第八十三章 长眠青松间魂牵梦萦,独坐烛影中蛮来硬作(3300 )



    伏陵埋在一片苍茫的青松之中。

    下葬这日,天空降下朦胧细雨,絮娘在蒋星渊的搀扶下,目不转睛地看着众多死士合力将棺木放进挖好的坟墓里,娇弱的身子剧烈颤抖。

    而蒋星渊,正悄悄盯着她苍白的玉脸。

    她的性子柔软又良善,饶是被前头的男人们伤透了心,和伏陵过了几年夫妻日子,还是不可避免地动了情。

    这是缺点,也是优点。

    等他长大,若是像伏陵一样全心全意待她,说不定也能……

    蒋星渊正思索着,听见“噗通”一声,用白布包着的人头落进坑里,打了几个滚,撞上棺木后缓缓停下。

    “阿陵,答应你的事,我做到了。”温朔垂着暗沉沉的眼眸,声音喑哑,“你放心走吧。”

    絮娘捂着嘴痛哭起来,不顾蒋星渊的劝阻,跪在地上,亲手捧起湿漉漉的泥土,一抔一抔地散在棺材之上。

    蒋星淳一身重孝,闷不做声地磕起响头。

    沉重的棺材被泥土覆盖,到了这种阴阳两隔的悲痛时刻,他才迟钝地回想起伏陵三年来待他的好。

    伏陵与口蜜腹剑的庄飞羽全然不同,沉默却妥帖地填补了父亲的空缺,为他们家撑起一片安稳宁静的天空。

    蒋星淳对情义、担当等词语有了一个模糊的形象参照,在往后许多个迷茫无依的日子里,无数次想起伏陵高大的身影,将对方视作指路的明灯。

    “爹爹……”他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,对着新立起的坟茔低低唤了句,“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,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。”

    青松在风雨中微微晃动,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。

    从坟地回去,絮娘大病一场。

    烧得昏昏沉沉的时候,温昭亲自过来探望她。

    他的身子已比从前强上不少,连着断了几日的药,也不过多咳嗽几声,并无大碍。

    絮娘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,只是绝望又痛苦地不停流泪,细细的眉毛紧紧蹙起,睡得很不安稳。

    冰冷的手指隔着帕子温柔擦去泪水。

    guntang的脸儿感知到舒适的温度,颇有些受用,本能地迎上去蹭了蹭他的手心。

    温昭叹了口气,往她唇间喂了颗苦涩的药丸,嘱咐孩子们好好照顾她。

    伏陵头七这日,絮娘的病好得差不多,人却瘦了一圈,弱不胜衣,惹人怜惜。

    她套上孝服,乌云似的长发松松地挽了个家常发髻,不施粉黛,满脸泪痕,跪坐在灵堂的蒲团上发呆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,她不知道饿,也不知道渴,虽无寻死的念头,若是没有人照看,也想不起吃饭。

    蒋星渊捧着一碗温热的粥,陪着跪在她身边,耐心地一勺一勺喂给她吃。

    说句惊世骇俗的话,他喜欢这样事无巨细地照顾她。

    喜欢喂她吃饭,给她擦脸,服侍她换袜穿鞋,把她当个孩子一样照顾。

    这让他觉得,她很需要他,她离不开他。

    “阿渊,今天是伏陵的头七。你说,他会回来看我么?”絮娘幽幽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,不过,如果我是他,大概不忍心看到您这样伤怀。”蒋星渊略有些僭越地回答了这个问题,见她没有察觉自己的冒犯,心下暗喜,“大娘,灵堂阴冷,我扶您回去安歇吧。”

    絮娘固执地摇摇头:“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蒋星渊见劝不动她,往柔弱的双肩上搭了一件外衫,又备了一壶热茶,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。

    絮娘对着牌位断断续续说了许久的话,困意上来,头抵着供桌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她是被墙外的敲更声惊醒的。

    锣声和梆子声分别响了三下,不知不觉已到了夜半时分。

    絮娘揉了揉在桌角硌出红印的额头,活动几下跪得发麻的脚,打算起身回房。

    这时,耳边听得“吱呀”一声门响,雪白的帐幔左右翻飞,供桌两侧的蜡烛感知到涌动的气流,开始闪烁。

    絮娘目含惊喜,扭头唤道:“伏陵……是你吗?”

    一袭暗红色衣袍的男人拂开轻薄的白纱,看向跪坐在地上的美人,鬼面在惨淡烛火的映照下,更添几分阴森。

    都说“人要俏,一身孝”,这话实在没错。她素着一张脸儿,哭得眼睛红通通的,香肩削瘦,腰肢纤柔,瞧着比平日里还要招人。

    “不是阿陵,是我。”温朔低声回答着,没有错过她脸上失望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大哥……”絮娘心里总有些惧怕他,又不好失礼,遂轻声呼唤着,扶着桌子站起。

    她跪得太久,猛一起身,只觉天旋地转,险些一头栽倒。

    “小心。”温朔及时扶住她的手臂,只觉触手温热,稍一用力,便能感觉到纤细的轮廓,眼神微微闪动。

    “……谢谢大哥。”絮娘像被毒蛇咬中一般挣开他,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,微红了脸,小声道谢。

    她顿了顿,问道:“大哥过来,有什么事吗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措辞是一早就想好的,说出口时,温朔却有些心虚,“今日是阿陵的头七,他给我托了个梦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梦?”絮娘吃了一惊,急急追问,“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?可是缺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“他过得很好,只是放心不下你。”温朔不大自在地咳嗽一声,偏过脸看向桌上的牌位,“他……他请我为你再寻个好人家,说是只有看到你过得好,才能放心投胎转世。”

    回答他的,是长长的沉默。

    温朔盯着牌位看了许久,心里有些打鼓,扭过头催促絮娘:“为何不说话?你心里是怎么想的?”

    絮娘低垂着漆黑的长睫,娥眉紧紧蹙起,脸上写满不情愿:“我不想再嫁给别人。”

    她大着胆子看了他一眼,也不知从哪里窥破天机,咬了咬唇,一脸为难:“是不是大人……身体欠佳……需要我继续做药鼎?”

    温朔没想到自己难得委婉一回,却被她这样怀疑,一股戾气上涌,语气生硬地回道:“也有这个原因。这样吧,还是老规矩,伏阱伏阡他们七个,你挑一个。”

    絮娘纤柔的身子晃了一晃,眼睛里蓄着泪水,无声地指控他的不近人情。

    “就不能……再等几天吗?”她哀哀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等得,大人等不得。”温朔焦躁不安地搓揉着自己的指腹,不管不顾地将黑锅扣到温昭头上,“左右头七已过,没那么多讲究。你快说,更中意哪一个?”

    絮娘被他逼迫不过,带着哭腔道:“任凭大哥做主吧,反正……在我心里,再没有谁能越过伏陵。”

    “我让你自己挑。”温朔心烦意乱地瞪着她。

    女人真的麻烦。

    他的本意并不是要惹哭她,可她太容易掉眼泪,好像浑身上下装满了水儿,随便戳一戳,就会洒出来。

    他也不想逼迫她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她的性子软得像面团,似乎通过逼迫手段,更容易达到目的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真的挑不出来……”絮娘下意识后退一步,眼看着温朔紧追上来,又退一步。

    一来二去,她被他逼到墙角,后背紧抵着冰冷的墙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,再无逃脱之法,只得闭着眼睛选了个人:“那……那就二哥……”

    “伏阱可没阿陵温柔体贴,他不会疼人。”出乎她意料的,温朔并不看好这个选择。

    “你再想想。”他似乎在向她发出暗示。

    可絮娘满头雾水,无法猜出他的真实意图。

    “那……那三哥……”

    “伏阡虽然脾气好,却太过婆婆mama了些,缺乏男儿气概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四哥呢?”

    “嫁给一个锯嘴葫芦,有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絮娘数到最后一个的时候,两条腿儿已经在有如实质的威压下发软发颤:“伏阵……伏阵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不是你弟弟吗?”温朔嗤笑一声,否决了这个提议,“絮娘,你糊涂了吗?”

    絮娘真的有些糊涂。

    “是……是您让我挑的……可挑哪个,您都说不行……”她疑心温朔是在恶劣地戏弄自己,却敢怒不敢言,连陈述事实的语气都软绵绵的。

    “对啊,是我让你挑的。”温朔再度清了清嗓子,又悄悄理了理新做的衣袍,勉强掩下心里的紧张,“死士共有七个,你好好算算,还漏了哪一个?”

    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轻轻流转。

    片刻之后,絮娘吃惊地睁大眼睛。

    “不……不……”她吓得褪去血色,浑身哆嗦,也不知从哪里挣出一股力气,推开温朔就往外跑。

    将将跑出两步,一只鹰爪般有力的大手从身后伸出,扯住她的发髻,把她推进层层叠叠的帐幔之中。

    絮娘失去平衡,拖着雪白的帐子一路扑跌,耳听得“嗤嗤啦啦”的裂帛之声,低低惊呼着,跪倒在轻软的布料里。

    温朔居高临下地看着害怕得不住发抖的女人。

    他觉得方才那个含蓄又守礼的自己像个笑话,恼怒自己不知道哪根筋搭错,竟然想着征得她的首肯。

    敬酒不吃吃罚酒。

    “怎么,跟我做夫妻,委屈你了吗?”温朔冷冷地笑着,渐渐收紧力道,扯得絮娘头皮生疼。

    他弯下腰,另一只手掐着她纤细的玉颈,逼迫她仰起脸看向自己。

    伏陵说的没错,她真的很暖和,脉络在手心里鲜活地跳动着,激起他深藏在血液里的猎杀本能。

    温朔忽然感觉口干舌燥。

    他向她靠得越来越近,近到可以看清玉脸上细细的绒毛,可以看清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睫毛。

    他厌恶她惊惧的表情,与此同时,又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,更适合他和她。

    不是情郎与娘子,而是猎人与猎物。

    “絮娘……你就这么讨厌我?”他的手掌收得越来越紧,提得越来越高,残忍地看着她在手心里挣扎、窒息,问出一个又一个不可理喻的问题,“还是,你看不起我?”

    在絮娘昏过去的前一刻,他压下去,冰冷的鬼面紧紧贴上她柔嫩白皙的芙蓉脸。

    絮娘被冰寒又肃杀的气息包裹,下意识打了个激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