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仇人

    阿朵妮出生于海哈氏的一个旁支,幼时随母亲迁居云滇国,后来盈月族出事,唯一逃出来的她回到故土寻求庇护。

    那时她已身怀六甲,见了海哈氏族长只哭着道出盈月族被灭族的真相外,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只字未提。好在苗人不会因此事对阿朵妮指指点点,毕竟按苗人的婚姻习俗来说,唯一在乎孩子爹是谁的原因是怕将来会发生近亲luanlun之事。

    不过阿朵妮只在五仙教待了两年,某天忽然不告而别,徒留尚在牙牙学语的女儿在家中无人看管,海哈西岐的姨母看其可怜就将鸿绡抱回家养着。

    十五年后,鸿绡无意中得知自己的身世,哀怒交加的她决定去找生母,想问问对方为何要抛弃自己。

    这一走就是五年,鸿绡再回来时带着阿朵妮的骨灰,以及她毕生所研究的制毒手札。

    鸿绡以献上这些手札为条件,获得将生母骨灰安葬在海哈氏祖坟的许可。

    陶婉宁的亲笔手札还少了两册,阳起石的配方就记录其中。鸿绡从未看过那两本手札故而无法默写出来,但身上还有仅存的一份阳起石的成品可供研究,后来该成品与其他禁品一起被销毁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脑子里不停回想着巫祁说的这些事,越想得出的结论就越让江月眠无法接受。

    真希望这些都是假的,师傅不是害死父母的仇人……可很多吻合的疑点逼着她面对这个事实。

    江月眠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鸿绡家楼下,抬眼看向这座两层吊脚楼,感觉它变成了一座高耸的大山,叫她望而却步。

    最终是鸿绡先发现了她。

    此时天色已完全黑透,鸿绡端着木桶本想下去打水,余光注意到楼下有抹人影矗立,她扶着栏杆定睛一看,不由得高声道:“还以为你今晚也不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见徒儿不答,仍像个木桩子般傻站着,她不禁困惑:“你还在下面站着作甚!”

    江月眠依旧充耳未闻。

    鸿绡顿时急了,都顾不上走楼梯,丢下木桶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。待靠近了,才发现徒儿脸色惨白,一双眼睛似乎是恶狠狠地盯着自己,又像是在看着一个方向发呆走神。

    “这是怎么了?可是哪里伤到了?”鸿绡伸出手想给她把脉。

    江月眠侧身躲开她的触碰,沉声道:“师傅为什么热衷撮合我们。”

    原来是因为这事生气了,鸿绡放下心来,耐着性子与她解释:“我老了,想要安稳的日子,也不想再经历一回你被人掳走的事了。五仙教最是安全的地方,但你身为汉女是不能在此长居的,唯一办法就是与苗男结为连理,慢慢融入。”

    “师傅当真全副心思为我着想?”

    “说的这是什么话,为师可是把你当亲女儿看待。”她牵起江月眠的一只手,亲昵地在手背上轻轻拍了拍,笑着感慨道:“你啊,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……”江月眠深呼一口气,“你为何要害死我的父母呢?”

    “你、你说什么?!”笑意僵在脸上,脑袋紧跟着嗡嗡作响。

    “陶婉宁,也就是海哈阿朵妮,她是您的生母对吧。‘阳起石’的成品只有您有吧!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是怎么知道的?是谁告诉你的……是谁?!”说到最后俩字颇有些歇斯底里,好似江月眠只要说出一个名字,她就要马上把此人杀了。

    心底最后一丝侥幸破碎,江月眠不知该做何表情,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,语速缓慢道:“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眠儿……”鸿绡下意识去抓她的胳膊。

    “别碰我!”她伸出手,腕上的袖里剑对准鸿绡的眉心。

    鸿绡满脸不可置信,豆大的眼珠从眼中滚出来,嗫嚅道:“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只想知道,他们是被你害死的吗?”

    她迟疑了一下,最终闭了闭眼,用沉默回答。

    “呵。”江月眠怒极发笑:“太毒了,你的心思太歹毒了。害死了我的爹娘,还以师徒的名义收养我......是想等我知道真相,好看一场有趣的戏吧?”

    “不!我——”

    “闭嘴,你给我闭嘴!”江月眠努力睁大眼睛,即使眼眶酸痛也要憋住想要往外冒的眼泪,“你赢了,此次我确实不想不杀你,这十多年的养育恩情咱们一笔勾销。若再遇到,你我必会兵戈相见,我势必与你论个死活来!”

    说完她扭身便走,越走越快,任由耳旁的风声掩压身后呼唤的声音。

    漫无目的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,直至一处再无路可走的山坡,她才蹲下身子放声大哭。

    对不起,母亲父亲,我......实在是下不了手。

    在不知害死父母真正的仇人是谁时,她理所当然地想如果查到凶手,必然是要手刃仇人,为父母报仇。可真相摆在眼前后,她变得十分矛盾又痛苦,满脑子都是与鸿绡一起生活的画面。

    那个女人抱着她、哄着她、教导她;亲手给她做衣裳、买个不停的小玩意、给她讲年轻时在江湖上遇到的趣事……过往画面如走马观花般占据了她整个心神。

    如何下得了手,那曾是她当做亲娘般敬爱的人啊!

    哭到眼睛肿痛不适,鼻子堵得只能靠嘴巴喘气,江月眠感觉心中的郁气散了些许。

    她慢慢站起身,但因为蹲太久的缘故还是感到一阵眩晕,待平缓后她一眼看到远处中央广场那座女娲神像头顶托举的五色石,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彩光,很是梦幻绚丽。

    但这地方她还是一刻都不想待了!

    江月眠抬手用衣袖胡乱擦了把脸,决定今夜就离开此地。

    不过她的东西还在那个人的家中......江月眠犹豫再三,决定先去看看。

    悄悄返回鸿绡家,见二楼还亮着灯,门还是开着的模样,她试着用内力感知发现无人在。

    难道是去找自己了?

    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,江月眠顿时感到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猛地摇头将乱糟糟的心绪甩散,她潜入楼上房间飞快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,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
    唯一出入的谷口设有守卫,但近日因为蓝显芳被俘又逢过花山节的缘故,当值几个弟子难免疏忽大意,竟围坐在一起喝酒划拳。

    喝到尽兴,有俩人倒头呼呼大睡,另外两个没怎么喝的见状想把人给弄到屋里睡去。

    “咱俩一人搬一个。”

    “那谁看着?”

    “就几步远,这个点谁会闯进来或者出去啊!”

    他坚持道:“不行不行,你先把人搬去,完了我再搬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。”同伴不耐烦地应下。

    但当他把人抗进屋里返回守着时,突然感到肚子一阵绞痛,实在难忍的他决定先去茅房蹲一蹲,反正那家伙一会儿就该回来了。

    而不知此插曲的江月眠因为一心想离开此处,见谷口无人把守也懒得去琢磨怎么一回事,紧了紧挎在胸口的包袱,便施展轻功跃过一丈多高的大门。

    独自离开五仙教,又是光线昏暗的夜晚,虽说有大半的原因来自冲动,但江月眠也不是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。

    两次跟随巫祁进入这片密林,记忆很好的她即便是在黑夜中也能摸出去。

    但江月眠唯独遗漏了一点,那就是突然而至的小雨导致密林弥漫起nongnong的白雾,她手里的夜明珠完全失去了照明效果,如果再贸然前行极有可能会迷失在密林,从而遭遇不测。

    最终她决定跃上就近的一棵大树上,凑合着待一晚,等天亮了再说。

    好在天空没有打雷,雨下的也不是很大,繁茂的树叶遮挡住了如丝细雨,衣裳只是有些微潮的她勉强可以倚着树干眯一会。

    起初江月眠毫无困意,满脑子想的依旧是最烦心的事,但随着时辰一点点消磨过去,她的眼皮渐渐发沉,最终进入梦乡。

    她并不清楚自己已经被危险笼罩。

    雨水不只是让这片密林产生白雾,还会提高空气中的瘴气浓度,江月眠虽吃了五仙教特制的丹药,但那只是用来对付平时进出此密林的用量,而非现下。

    好在江月眠一直保持警惕性,即便是睡觉时也要保持半睡半醒的状态。很快意识到身体不对劲的她,忙抱着树干滑落下来,这才躲过彻底昏死过去后极有可能会摔死的下场。

    不过做到这个程度已是她的极限了。此时她感到头昏眼花还想呕吐,四肢软弱无力如同一个无法保护自己的婴孩,能不能活下去完全靠天命。

    冲动果然是魔鬼啊......

    在心里这般感慨一句后,她彻底失去了意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