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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栽赃嫁祸

    34.

李允堂重回卫家跑马场,难免也有些感慨,真是时光如梭,毫不留情啊。

这时有个老头提着水桶一瘸一拐从马厩过来,见了李允堂,迟疑了一下,又欣喜道:“九爷?是九爷?”

李允堂看他也有几分眼熟,回过神来,笑道:“七叔。”

七叔本是卫老爷子手下参将,在一次战役中被敌方破了城,老婆孩子都死了,自己脚也受伤了。战争胜利后,他辞了官,求卫老爷子让他留在卫家的跑马场里,跟马儿们过下半辈子。

七叔年轻时骁勇,立过大小无数军功,亦救过卫老爷子的命,所以大家敬重他,都喊一声“七叔”。李允堂从小就不是自持过高的人,也跟着卫羲和喊他“七叔”,而七叔这辈子见惯了生死,亦不觉得有什么受不起的,也就凭他喊去了。

这些年七叔老得有点快,皱纹深了,白发也多了。

七叔把李允堂带到跑马场的边上,随意在一堆干草上坐下,李允堂也像小时候那样,跟着他坐下,亦不讲究。

七叔把别在腰间的旱烟杆子端到手里,点上了,深深吸了一口,说:“听说九爷这些年在军中也立下不少功劳。”

李允堂眯着眼睛看前头的马场,说:“小时候我们这群小子老爱缠着七叔说故事,等自己去战场走一圈,才知里头有多残酷。那会儿觉得杀敌是痛快事,却不知看着战友一个个倒下,心中有多痛苦。”

七叔笑眯眯地转头看他,说:“九爷长大了。”

李允堂不禁扬起唇角,也收回眼神望着七叔道:“七叔是想说,那会儿我真是个小混蛋吗?”

“哈哈哈!”七叔爽朗地笑起来,“谁不曾年少。”

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军中那些事,今儿阳光正好,有种“偷得浮生半日闲”的调调。李允堂也觉得仿佛好久没那么宁静过了。

远处有一骑疾驰过来,扬起地上尘土直扑上天,马上那人穿着一身青色的骑装,器宇轩昂。到了近处,那人勒马下来,对李允堂笑道:“妹夫,你怎么来这里了。”

卫羲和的话语中不乏调侃,李允堂在心里翻了个白眼,面上却笑道:“怎么还不欢迎啊?”

“哪能呢!”卫羲和笑得比今天的阳光还要灿烂,他吹来声口哨,唤来一个小厮牵过马,自己则走到七叔和李允堂身边,同坐在干草堆上。

“七叔。”卫羲和恭敬地唤了一声。

七叔点点头,抽完了一杆子旱烟,抖了抖烟灰站起来,说:“你们先聊着,老头我困得慌,得回去眯一会儿了。”

待七叔走远了,卫羲和才回过头来,说:“来找媳妇儿呢?”

李允堂笑,“我就不能来找你啊?”

“得了吧,你成亲了以后什么时候来找过我!”卫羲和扯了根稻草叼在嘴里,双手枕着脑袋仰面躺下去。

卫羲和性格温和,又特别稳重知分寸,是那种跟谁都挺好的人,因为是太子的伴读,所以立场很分明,是太子那边的人。不过李允堂跟优秀的太子不是一类人,倒是玩不到一起的。

卫羲和道:“听说你最近轰轰烈烈干了很多事,亦得罪了不少人啊。”

李允堂也跟着躺下,望着蓝天白云,叹气,“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。“

卫羲和笑了笑,“马上要入冬了,待下过第一场雪,一起去打猎吧。”

“行啊。”李允堂欣然应允。

因为以前李允堂经常来卫家马场,两人没少在一起厮混,倒是娶了卫望舒之后,连带着关系都远了。

卫羲和是个会闹会玩,但亦有分寸的人,这点上不得不说,他俩果然是兄妹。

才说到有分寸,就见一骑绝尘而来,绝尘绝尘绝尘尘尘尘尘……越来越近竟没有一点儿要停下的意思。两人都坐了起来,都在迟疑要不要躲开,眼看着马儿都跑到跟前了,速度却一点没有下来。千钧一发之际,两人很默契地左右闪开,而那匹通体乌黑的骏马被人勒住缰绳,一声长鸣竖立起来,两只蹄子踢得比人还高,带到了方才李允堂跟卫羲和坐着的草垛,杂草也跟着飞起来。

“卫望舒!你要谋杀亲夫啊!”李允堂很没风度地叫了起来。

马上那人赫然就是卫望舒。

她一身大红的骑装,英姿勃发,头发利落地束起,让原本柔和的脸庞都透出一分英气,让人不由眼前一亮。而她身下的那匹高头大马,毛色乌黑发亮,肌rou线条强健有力,就是男人都不一定驾驭得了,这一大一小,一红一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倒是衬得卫望舒更加纤细俊逸。

“还有谋杀亲兄……”卫羲和在边上无力地说,以免被人忽视他的存在感。

卫望舒没有要下马的意思,只是拍拍马首,居高临下看着李允堂道:“这样就能谋杀你,那你也太不耐杀了。”

李允堂抬头望着她,阳光就在她脑后,太亮,睁不开眼。

“下来说话,本王脑袋疼。”李允堂这话不假,折腾了一早上,他确实有点脑袋疼。

卫望舒翻身下马,问:“你来找我有事?”

“嗯,有点事。”李允堂点头。

卫羲和在边上叫起来:“哎哎哎你刚才不是说来找我的吗?”

李允堂瞅了他一眼,这人怎么那么没眼力呢!

卫羲和这回识相了,“得,你俩聊吧,我先回去了。”

不出意料,没人留他。

卫羲和孤零零地溜达回去了。

“逆袭现在跟你了?”李允堂对着黑马哀叹,多好的马儿,被鲜花踩了。

“它从来就是我的好不好。”卫望舒懒洋洋地在方才那堆干草垛上坐下来,手里还捏着马鞭。

李允堂问了个这些年来他一直想问的问题:“你是怎么征服逆袭的?就靠给它洗澡刷毛?”

卫望舒挑眉,目光含笑望着他,低声说:“你有没有听说过北方蛮族训练忠奴的法子?”

李允堂摇头,“没有。”

卫望舒道:“简单来说,就是打一巴掌,给一颗糖。打是为了树立绝对强权的威信,让他们知道违背了主子的命令一定会受到惩罚;而给糖是让他们接受主子的恩惠,让他们感恩戴德,让忠诚变成一种荣耀。这样他们才会死心塌地跟着你。”说完这些,卫望舒身体前倾,靠近他,笑着说,“对付倔强的马也是一样,光讨好是没用的,该打就要打,打完以后又要懂得如何培养感情,这样你才是它独一无二的主子。”

李允堂心惊地眨了眨眼睛,这女人真是……好毒辣!

李允堂看看天,再看看地,再捏了把草在手里,说:“我想救春蝉,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?”

卫望舒虚空抽了一鞭子,对逆袭喝了声:“去!”

逆袭快乐地嘶鸣一声,便自己跑开了。

卫望舒说:“春蝉这事,确实有些麻烦。”

李允堂叹了口气,“我这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上,多少双眼睛盯着呢!如果没有闹出人命,哪怕重伤至残都好说,可现在人死了,只怕皖亲王从中挑唆,他们咬住不放,就有些棘手了。”

李允堂这次主动找卫望舒商量,已经是放低姿态了,卫望舒这会儿也不想让李允堂难堪,到底涉及了春蝉,这么多年主仆感情了总是有的。她问:“你跟顺天府尹商量过了吗?”

李允堂又叹气,“府尹说他只能帮忙拖一段时间,这种关键时候他也不敢枉法。即便他肯豁出去帮忙,这案子也不是他说了算了,他要是有什么动作,后头这些盯着的人,少不得告到皇上跟前去,接着就该御史出面弹劾了……他们有凭有据有理的,你让皇上如何徇私帮我?要是开了这个先例,以后杀人都不犯法了?”

卫望舒点了点头,道:“这确实不怪府尹,盯着你的人位高权重,连你都没办法,他胳膊如何拧得过大腿?只是如果一直往这个方向去想,就进入死胡同了。”

“嗯?”李允堂挑眉。

卫望舒莞尔,“换个思路想想看?”

李允堂转头看她,只见她眉眼带笑,飞扬的双眉间尽是英气,那一双眼啊,多看一会儿,就觉得会被吸引进去。

李允堂清了清嗓子,说:“也想到了一个法子,就是让春蝉诈死。不过这是

一个不得己的法子。”

卫望舒想了想,说:“九爷,想必你知道千金台背后的人是谁了吧?”

“嗯。”李允堂倒是很意外卫望舒也会知道。

卫望舒抬手把被风吹下来的额边的头发拢回去,说:“皇上在青楼那块捞到了那么大的好处,赌坊想来是不会放过的,只春蝉这件事皇上不一定会帮我们,我们一直想着大事化小,可如果把事情闹得更大呢?”

李允堂瞅着她,倒是有什么想法从心里冒出来了。

卫望舒说:“有什么办法,可以把赌坊一起拖下水的?”

李允堂想了想,“赌坊害人不浅,放高利贷,逼人卖儿卖妻,可是没有现实的案子。在春蝉这件事情发生之前,我是想过要制造个事件出来,这样就可以打着这样的名义进行查封或者限制了。”

卫望舒摇头,“放贷也好,逼着卖儿卖妻也好,虽然不和人伦礼仪,但到底没有严重到能对他们下狠手的地步。”

“下狠手?”李允堂说,“难道还能扣个谋逆的罪名上去?上回我找人做棉衣倒是被他们扣了个私备军需,谋逆的罪名!”想到这里李允堂不禁冷笑三声。

“怎么不能了?”卫望舒反问,“比如……春蝉杀的那个人,是个勾搭赌坊,通敌叛国的呢?”

李允堂一惊,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栽赃嫁祸?”

卫望舒伸手在李允堂额头上轻轻一点,说:“聪明!”

李允堂干笑,这话是夸他还是夸她自己呢!他只不过想着制造个事端有个名头,她倒好,直接栽赃!这些年他到底怎么在她面前活到现在的?这女人太心狠手辣了!

卫望舒无所谓地耸耸肩,说:“你要觉得不够光明磊落,不用这法子就是了。反正我是小女子,从来不是君子。”

“我没这个意思。”李允堂咽了咽口水,他倒是无所谓光明不光明的,“我也不是君子……”

“那就好。”卫望舒满意地点点头,两人把细节都合了一遍,最后卫望舒总结道,“用这法子,一方面可以救春蝉,另一方面,只要皇上肯配合,就能从根里挖了千金台。同时,又有借口重整所有赌坊。想必,皇上做梦都该笑了。”

这话分量有多重,李允堂知道,不得不说,确实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。只是他小打小闹的坏事干过不少,这么大手笔的栽赃嫁祸,还真是第一次。

卫望舒就是只披着羊皮的母老虎!还一肚子的坏水!他俩好似两土匪在商量要干杀人越货的勾当,越说越兴奋。

这回皖亲王又该掉头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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