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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青、自己各赠了一个锦囊,指明拆开的时间。自己这一枚锦囊是公孙胜赠的,说若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,可以向那个锦囊求助一下。但千万不能随便拆开,这锦囊只能用一次。她觉得准是公孙道人装神弄鬼,抑或是“报答”她不戳穿他把戏之恩。况且此后虽然遇到不少困难,但全都顺利地化险为夷,也就没到拆这锦囊的时候。慢慢的就不太放在心上了。——万一贼道在里面放的是什么迷魂药粉呢?朝老韩脸上一捂,他就乖乖的惟命是从?再不用可过期了。抱着不拆白不拆的心思,再看看远处的韩世忠,悄悄将那锦囊撕开一条缝儿。两根指头伸进去摸摸,夹出一个用布包着的、薄薄yingying的东西。一枚铜钱。一枚再寻常不过的铜钱,正面整整齐齐四个篆体字:政和通宝。潘小园瞠目结舌。公孙道人这是告诉她,若遇到什么拱手无措的难题,就……抛硬币?还是说这硬币有占卜之功,能帮她预知未来?她撇撇嘴,被贼道人骗了。亏她还把这铜钱日日带在身上!那就试一回。心不在焉地想,倘若是正面有字的朝上,便是“韩世忠不让步”;倘若是反面无字的朝上,便是“韩世忠让步”。咔哒一声轻响,铜钱稳稳的落地,正面朝上。潘小园咬牙。连个好彩头都不给。这边武松和吴用快速商议几句。攥着岳飞的书信,大步走到韩世忠面前。“你是何人!报上名来!我韩世忠决不……”眼看武松还大喇喇的往前走,韩世忠迅速判断形势,左右一扬手,招来两个不怕死的亲兵,三人大喝一声,分头扑上。武松三两下甩开了亲兵。凛凛生威的眼睛在韩世忠脸上扫一眼。韩世忠大怒,全力一击。武松单手接住,双方各自被对方的力量震撼了一下,向后一退,心里想的都是一般。武松想的是:官兵里居然有这等硬手,过去小看他们了!韩世忠想的是:土匪里居然有这等硬手,过去小看他们了!武松再喝一声:“先少歇!”韩世忠便收了手,冷然道:“你想弄啥!”“给你看样东西。”岳飞的书信直接递过去。谁知韩世忠大字不识,当这是狗屁。“劝降书?告诉你们,我投降个锤子!……”“眼没瞎就自己看!”这才不情不愿地说:“饿不识字!你来读!”武松依言读了一遍。韩世忠一听便愣。他没读过书,心里面却天生的胸怀韬略,如何不知这是什么意思。然而还要十分谨慎:“骗人的是瓜怂王八蛋!叫那个‘子曰’再给我读一遍!”吴用连忙过来,一字一字又读了一遍。然后又从身后的宋军里找出个识字的,读了第三遍。一字不差。韩世忠心里有数,不像是信口胡编。再看看最后面的签名花押。“岳飞”两个字的形状隐约认得,记得是个北伐军里的小军校。旁边的印章也不像有假。他自己在军中服役这么多年,眼光不会有误。不知道说什么好,只得喃喃的骂骂咧咧:“锤子!锤子……”突然问:“你们如何会与大宋军官有来往!”身边的“土匪”一怔,还没想好如何对口词,那个狡猾的土匪婆娘倒先笑嘻嘻发话了。“不是都说了嘛,我们不是叛军呀。”韩世忠彻底没脾气,一张粗脸神色变幻,思绪飘荡千里,仿佛已看到北方的金戈铁马,汴京皇城里一群酒囊饭袋,对此束手无策。武松低沉沉发话:“韩将军,咱们明人不说暗话。眼下有两条路可走。第一,假装没看见这封信,跟我们这帮叛匪杀个你死我活,回到东京去论功行赏;第二,带江北那十万男儿,做点更有意思的事。”韩世忠一张粗脸憋得通红,内心剧烈动摇。那些“子曰”们平日里念叨什么来着?将在外,君令有所不受……正在骂骂咧咧,忽听脚步声响,方才那个伶牙俐齿的俏婆娘不知从哪儿又回来了,笑道:“韩将军!此事的确事关重大,你一个人说了也未必算数,不如留给老天去定夺。”韩世忠立刻问:“你要咋样!”只见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钱,随手拈了一枚,说道:“这还不容易?你将这钱抛在地上,倘若是有字正面的朝上,那你就遵从本心,往那最需要的地方去。咱们一致对外,我们保证不在你们背后捅刀子;倘若是无字反面的朝上,那你就专心在江南平叛剿匪,别管分外之事,也别管身后的名声。我们立刻找人跟你单挑。”说得挺简单。韩世忠接过那钱,乜斜着眼睛,哼了一声,随手一丢。“饿不信老天还管这事儿……”啪嗒一声,铜钱落地。立刻有几个胆大的宋兵撅着屁股围住,叫道:“正面!正面!有字!”韩世忠心里头倏忽一跳。一皱眉:“拿过来!这次不算!”再丢一次,依旧是正面。宋兵一阵惊呼。再抬头看那位建议抛硬币的小娘子,不由自主带上了敬畏的神情。武松也奇怪,凑到潘小园身边,低声提醒一句:“别闹着玩。”韩世忠再哼一声,将那铜钱捡起来,仔仔细细看了一看。想糊弄他没那么容易。早就听说以前有位将军这么干过,九次连抛都是正面,激励得士气大震,冲出重围,随后大伙才发现,那硬币两面都是正面。眼前这枚政和通宝,倒是普普通通没什么异常。有正也有反,拿到市场上能买一碗汤。韩世忠神情慢慢凝重了起来。心里默默祷祝两句,将那枚政和通宝轻轻抛了第三次。闭上眼,不敢睁。听得旁边的宋兵凑过来,突然欢声一片。“正面!还是正面!这是天意!老大,咱们不打了!”韩世忠猛地睁开眼。一块顽石被推到悬崖边缘,本来就摇摇欲坠,此时这三次“正面”,无异于在那顽石上,轻轻加了最后一分力。“锤子!”军帐里,韩世忠被大碗灌酒,大块塞rou,很快就和梁山上的虎狼汉子们臭气相投的混熟了。他是农民大老粗性格,信奉的是“唯女子和‘子曰’难养也”,因此方才面对吴用和潘六娘的轮番游说,端的是油盐不进;可眼下见识了众多好汉的武功造诣,心里不得不服,又觉得这些人既然武功不错,人品自然也是不错的,可以交个朋友。攀了几个老乡,跟史进一起骂了骂当年的华州知府,又指着原来少华山寨的朱武、陈达、杨春,呵呵笑道:“见过你们的通缉令!当年……官府派兵剿匪剿你们的时候,我正好生病,没去成!不然可以提前跟你们打一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