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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人小队还没出发,那边门板咣当一下子,撞进来个虎背熊腰的大汉,仔细一瞅,正是小霸王周通。可小霸王比平日里又有些不同:怎的走路一瘸一拐的,一只手扶着腰,额头老大一个包,头发里出外进,头巾早扯碎了,额角几道血印子。店里的顾客不乏回头客,也知道这大汉是店里的保镖,见他这副德性,纷纷出声关心:“周三哥你这是去哪儿打架了?”周通排行第三,此时就叫做周三儿。潘小园闻声而出,吓一大跳,连忙把周通让进后面账房里,这才听见郓哥在门外叫道:“咱们大厨在这儿呢!”……孙雪娥倒没挂彩,还没进门,直接坐地上哭了。“呜呜……呜呜呜……我男人要死了……六姐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……都怪我命苦……呜呜……”第172章1129.10面前那个小厮身材敦实,面目跳脱,不是别人,却是阳谷县西门庆家的下人来旺儿。孙雪娥当年做四姨娘,饱受老爷冷落,没少跟这个来旺儿眉来眼去。但她这一年在梁山上见识了多少正当年壮小伙儿,眼界早就拔得高高。老公周通也是个响当当好汉,她早不把来旺儿这种人放在眼里了。失声惊呼一句,便即扭头不看他。周通敏感地捕捉到了自家老婆跟这个野男人之间的电光火石,当即怒发冲冠,吼道:“你是哪儿的野男人,认错人了道个歉就算了?”来旺儿也来气了。原先明明是半个主母,见了他满脸堆笑,眼下居然翻脸不认人。就算后来让西门庆老爷给甩了吧,这么快又攀了别的野男人,算哪回事?仗着自己家里后台硬,冷冷接一句:“那你想怎地!”两个男人冲冠一怒为红颜,留下孙妹子一个人不知所措,又有点小得意,拿不准该劝哪边。周通已经抡拳头上了。来旺儿如何是对手,没几下,就被打得鼻青脸肿,跪下求饶:“爷爷饶命啊,小的再也不敢瞎瞅了……”周通掸掸袖子,拉过老婆,回头啐一口:“滚!”孙雪娥也就小媳妇般地跟着胜利者走了,回头给了来旺儿最后一个同情的眼神。可周通还没得意多久,拐过一个牌坊,就猛地一停步。眼前黑压压的,聚了七八个五大三粗的泼皮,一个个手里绰着木棍木板,不怀好意地打量他。“方才殴打我们兄弟的,就是你这小子?”周通立刻一身冷汗,摸摸身上,手无寸铁。武功再高,也怕菜刀。凭他多年的江湖经验,知道这次要栽。栽也要栽得像个男人。一边迅速蹲下抱头,一边叫道:“别伤我女人!……”……孙雪娥在嚎啕大哭当中,目睹周通被当众暴揍了一顿。一群人看热闹,就是没一个出手管的。这帮子混混显然是有备而来。不仅暴揍,末了还变出个白纸黑字的欠条:“你打伤了我们来旺儿兄弟,难道想赖赔偿么!医药费五百贯,一个子儿都不能少!还不快按手印!”周通鼻青脸肿的,在底下嚷嚷:“欺人太甚……”咣!肋骨被狠狠踢一脚,“按不按?”“光天化日之下……”咚!脑袋再挨一拳,“赔不赔?”“我没那么多……”咚!咚!孙雪娥大哭:“你就先按了手印吧,回去我们再想办法……”这么着,于是周通在被人痛打一顿之后,身上凭空多了五百贯债务,此时手指头上尚有红印儿,垂头丧气,一句话也不愿意说,嘴里喃喃咒骂。潘小园默默无语。一天之内“丢”了一千贯,这散财速度可跟武松有一拼了。但她更关心的还不是这件事。好不容易安慰得孙雪娥止了哭泣,低声问:“今日你撞见来旺儿,还说什么话了?可是还在为西门庆做事?”孙雪娥哪里说得清楚:“呜呜……大概、也许……老爷在东京城里发财了,自然带得他……不过、呜呜,我没问……”潘小园寻思,西门庆逃出阳谷县时,的确把大多数小厮仆役丫环都遣散了。但不妨碍他在东京站稳脚跟之后,再把旧人重新招揽过来。因此来旺儿很可能依然在西门庆手下做事,要么他能短时间内纠结那么多混混呢。暗暗咬了咬牙,“合昌解库”那边还没想好如何接近,这边西门庆倒疑似自己送上门来了,是福还是祸,眼下不清楚。“那、你们有没有提到我也在东京?”孙雪娥奇怪:“没有啊,为什么要提你……”潘小园轻轻松口气。还好没多嘴把自己也供出来。她对此事倒不是太惊讶。从决定让孙雪娥一同来东京起,就不是没预料过。东京城人烟浩渺,但缘分是一件十分奇妙之事。万一她和过去西门庆府上的人狭路相逢,如何收场?但梁山是何等级别的“腕儿”,倒还不至于为了一个有可能碰见的泼皮jian商,而改变原定的计划。就算她自己要谨慎,满山的兄弟也不答应:居然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泼皮而瞻前顾后,堕梁山威风!况且有了孙雪娥这么个老熟人,要眼尖发现西门庆的行踪,定然也会容易个三分五分。到那时,她潘小园有整个梁山做后盾撑腰,难道还怕他不成?——这是她几天前的想法。然而既然意外在风门口中买到了西门庆现下的地址所在,也就不必靠孙雪娥来引蛇出洞。因此她对孙雪娥这边的动静,也就没有太担心。可谁知道,今日不仅是狭路相逢,而且周通还立刻被他们摆了一道儿呢?更有一件事,让她更加确定来旺儿身后就是西门庆:痛打之后逼写巨额借条,这简直是当初祸害武大时的策略翻版。只不过借钱的数额水涨船高,一下子涨了五倍,可见西门庆这一年发财甚多。想是来旺儿在被揍和报复中间的这段时间里,已经火速请示了西门庆,不然他不敢闹那么大。她飞快地想通了这一通暴揍的幕后缘由,严肃问孙雪娥一句:“妹子,你跟我说实话,你对西门庆那人,还……”孙雪娥虽然没什么心机,但也知道她和西门庆的过节,听她这么一问,赶紧赌咒发誓:“过去的事就过去了,我本来也没怎么恋着老爷,是他非要念着什么先头大娘子的情分,才把我收房的,又不是我勾他!如今我老公也有了,还是大房,难不成还恋着给人当小妾?孩子生下来姓周,管我叫娘!他在阳谷县,丢个狗儿似的就把我丢下了,虽说我是腿脚伤了,那也是让他踢的呀!我现在这个男人,虽说样貌出身比不上老爷,但他肯替我挨揍,还让人不要揍我哩!呜呜,我真是前世积德……”在孙雪娥的简单内心里,肯为她流血受罪的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