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些什么名号?”贞姐天天记账,这会子倒是比潘小园记得牢,如数家珍,立刻说:“这个是腐皮酥,那个是白rou胡饼、黄糖夹心烧饼、炸馓子、红油汤、卤猪rou脯、茶叶梗磨糕……”李家娘子吃吃而笑:“你家如此美味的点心,倒都是这般朴实的名儿。”潘小园笑道:“乡土气,乡土气。”其实也不是她有意打乡土招牌,谁叫孙雪娥这些拿手菜,本来就没个雅致名称呢?她自己又才学有限,发明不出新的。李家娘子指着那腐皮酥,随口说:“娘子若不嫌弃,我倒有个主意……”一双妙眼转着,慢慢说:“腐皮为囊,内有五彩,各自不同,嚼之辨味——每一口都是惊喜,且馅料饱满,喜中有福,福腐又是谐音——不若叫做‘福袋儿’?”潘小园微微惊讶。福袋儿?也真能联想!但确实言之有理。东京人迷信,一个吉利名字,确实格外招人喜爱。赶紧笑着谢了,敬她一杯:“我明儿就改菜牌儿去。”李家娘子嘻嘻一笑,又一杯酒落肚。她喝起酒来倒有两把刷子,不像是当日那个伺候猫主子的腼腆小娘子,倒有些扈三娘女中豪杰的气概。带着酒意,又指着那茶叶梗磨糕,想一想:“点茶翡翠糕。”凸出了原料和卖相,潘小园满脸一个大写的服。李家娘子想象力无处安放,这会子看来也乐在其中,又或许是念着那银瓶酒的人情,忙叫丫环又给斟一杯,继续开脑洞:“这个嘛,蜜煎琥珀饼;这个叫香汤团圆饼;这个炸的,碧油嫩黄深;这个是玉楼梅花包子;这个红通通的,当叫做锦鲤上上签……”旁边又一才女插嘴:“锦鲤太过具象,不若就叫做‘有余上上签’,年年有余,便凸出个鱼字了,含蓄为妙。”李家娘子拍手道:“妙哉!妙哉!有余上上签,我拿最后一个啦,谁都别跟我抢。”潘小园心跳加速,悄悄问贞姐:“带纸笔了吗?”随后一看,哪用得着问贞姐。这些年轻小资聚会,纸笔就像钱财一样随身带的。旁边伺候的小厮丫环,眼看就捧着上好的笔墨宣纸,等着之后大家行酒令,记录洋溢的才思呢。也不顾丢面子了,笑嘻嘻讨来纸笔:“娘子鬼才,慢着点儿说。”其中一个王家娘子有些难为情,笑道:“我们都是一群不成器的女流之辈,专爱不务正业,却整日价卖弄才藻,吟诗结社,没点儿女人家本分。潘家jiejie是正经人家门里的,就当看我们笑话吧。”潘小园忙道:“哪里哪里!我平时最羡慕的就是才女,只恨自己自幼失教,骨头里风雅不起来,否则巴不得整日价卖弄呢!莫说咱们女子同样是两只眼睛一张嘴,都是吃饭长大的,凭什么不能跟男子一般耍笔杆子?爱做什么就去做,才不负了咱们大好青春不是?”这话算是她的肺腑之言,本以为藏在心里,闲时自己激励自己便罢;没想到今日遇到知音,终于一吐为快。旁边几位“才女”当即娇笑叫好。李家娘子豪爽笑道:“正是!咱们今儿也学太白,来个斗酒诗百篇!女人家量浅,先给上十篇的量!”潘小园自己掉下自己的套儿,假装没听见这句话。还作诗十篇呢?背别人的,都得背一阵子呢。正欢快着,旁边男宾的桌子一阵优雅大笑,开始行酒令了。武松坐在一帮文人雅士之间,虽然接不上吟诗作赋,但每个人的名字,说一遍他都记得住,轻松镇场。随便讲两句江湖轶事,那就是旁人半辈子没经历过的跌宕起伏,恨不得马上让邻座给写成诗。眼下这一桌子开始行酒令,葡萄酒、竹叶青、仙醪露连番上阵,诗词歌赋无所不用其极,武松自然每次都被罚酒,乐在其中;到了最后,全桌子都趴下了,却就剩他一个,只好自己给自己斟。一个文雅郎君脸喝得通红,怀中掏出一叠纸,口齿不清的,建议大家玩个游戏:“这个是……不才做的五十阙词,其中——夹了三句友人作,大家都知道我的词风,嘿嘿,要是谁能找出那三句友人作,我——输你一幅米芾小字!……诶,这位武二郎,你也可以参加……”大家酒酣耳热,纷纷接受挑战,低头研究起来。潘小园这一桌也开始高雅了。她在考虑要不要赶紧溜。却让那个“姚家jiejie”劝住了。“不过是大伙玩玩,谁都可以笑话谁,娘子慌什么——你带的这个小丫头可还没慌呢。”贞姐是不慌,她已经吃得快睡着了。扈三娘几杯酒下肚,倒是稍微放得开了。她也是读过诗书的大家闺秀,虽然腼腆,但内涵藏不住。一桌子才女见她一身正气的模样,推举她当“司令”,也就是裁判。潘小园只好舍命陪君子。听李家娘子拿出主人家架势,一手执着盏子,笑道:“这么着,咱们的第一个酒令,也不走太难的。一句合韵应景的词就好……”看看潘小园,再降低难度,“最近做的也成,江湖口令也成,……”说着吩咐丫环。“游戏材料”早就准备好了,厚厚的一沓子精美字纸,上面写着韵脚、字词之类。那姚家jiejie抽了个韵,首先来了一句,全场叫好,旁边那个“有余上上签”才女接了第二句。潘小园暗暗咬嘴唇,天大的诱惑向自己扑过来。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,她一直坚守一个底线:坚决不当抄袭狗,后世的诗词一概不拿来显摆。在写的时候,这就是她的一个大雷点。凭什么穿越女凭着一句“北国风光,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”,就能忽悠满腹经纶的古人,轻松赢得满堂彩走上人生巅峰?况且,剽窃后人诗词,简直是世间最损人品之事。她可以想象,几十年后,初露头角的才子陆游,处女作就被喷成抄袭狗,从此名声扫地心灰意冷郁郁而终,一代才子就此胎死腹中,中国文学史少了几千首好诗好词……这个孽她不作。正在为自己的气节而孤芳自赏,吟诗作赋已经快轮到她了。李家娘子抽到了一个“夏”,韵脚是去声宥,不太容易,一边撸猫,一边歪着头,慢慢吟道:“绿肥红瘦。献丑了。”几位才女纷纷表示不满:“跟夏天有什么关系!”潘小园:“……”第一反应是出离愤怒。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——哪里来的穿越女,来炒她的冷饭!再看看那“罪魁祸首”,一副漫然自得的样子,显然这种事做得多了。以前竟是小看她,白被那副知书达理的样子蒙蔽了。她正考虑要不要揭穿,肩膀被人捅了一捅:“潘六娘子,该你啦。”心不在焉地抽了个“冬”,下平萧韵。潘小园毫不犹豫来一句:“北国风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