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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来,也不过如此。”那货郎赶紧理了理衣裳,忍不住看了武松一眼。听他的口气,是哪里来的乡下人,只是凑巧学了些厉害武功,背后没什么江湖势力?要真如此,那可谢天谢地。不过就算他是敷衍,眼下也不敢再刨根究底,于是很配合地朝武松一拱手,笑道:“大哥取笑了。敝号一向敬重好汉,不求大哥青眼相待,单咱们不打不相识,今日一见,也是缘分,不敢再有冒犯。”意思是你们可以不把我们当哥们,但我们就此把你们当朋友。话说到这份上,再不给面子就不太合适。潘小园微微一笑:“既如此,那咱们就缘尽于此吧。往后地上地下,相见麻烦,各自珍重。”算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告诫,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,风门也别想着sao扰她的地盘。武松朝她点一点头。这一路走过来,她的江湖智慧倒是步步高升,修炼得越来越会说话。那货郎没接她的话,而是圆滑地来了一句:“恭送贵客。”话音刚落,已经有人给指出了离开的方向。和来时是一条路,只不过从岔道分出一条略缓的曲径,方便攀爬。看来风门诚意足够,也不太会出什么幺蛾子了。潘小园刚要大踏步往回走,忽然心念一动,想起一件偏门之事。蓦地回头,那货郎和水夫人还在目送他们离开。她尽量无害地笑笑,问道:“不敢动问,贵号对于所有来东京发财的客人……都会请上这么一遭吗?”水夫人淡淡答道:“这是我们的待客之道。”当然,看起来绝对惹不起的,譬如百十人结伴而行的那种,自然也没那个运气接到风门的邀约。这话就留着不说了。这回“请”来武松这么一个太岁,算是他们看走眼,并非什么光彩之事。潘小园点点头,看看水夫人,又看看那货郎大哥,笑盈盈地问一句:“那么去年,这里可曾来过一个……叫西门庆的?”武松立刻知晓了她的意图,心里一震。他怎的没想到,风门的暗渠四通八达,和东京城里的生意人,或多或少都打过交道,堪称最完美的信息渠道。那货郎并没有立刻回答潘小园的话,而是反问:“潘老板问这个做什么?”潘小园微笑:“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。”边说边心中盘算。倘若风门和盗门一样,是要对“客户”信息严格保密的,以自己和武松两人所拥有的砝码,自然不太可能问出个所以然。但是,万一呢……水夫人显然是不信,轻声一笑:“潘老板的朋友可真多,一个个都记不住他们的去向。”潘小园也不解释,目光炯炯地看着她。既然没有立刻否认,说明有戏,多半在掂量情报的价码。她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小布包,把里面属于自己的碎金子一把掏出来,一块一块,不慌不忙地排在一块凸出的石砖上。一边慢慢动作,一边微笑道:“方才多有得罪,这些,算是赔你们兄弟的将息钱,休嫌轻微。”那金子摆一块,水夫人的双眼便睁大一分。抬眼看看货郎大哥,眸子被那些金块衬得亮光闪闪。风门不同于盗门,坑蒙拐骗讲究个细水长流。这一次便是实例——宁可退还潘老板的金珠宝贝,也要寻求个长远合作——因此如此简单粗暴的交易,多年少见。潘小园将最后一块金子拨拨正,静静等着。约莫是沾了些武松的坏习气,这会子居然视钱财如粪土,一点也没觉得心疼。几个首脑角色互相看看,都是一个心思:金子看得见摸得着,何必替一个无亲无故的人保密,况且这些来历不明的厉害角色,才是他们风门应该搞好关系的。第156章1129.10重新和武松走在阳光底下,跟他商量:“要不要顺路去潘楼街看一眼?不过我俩都是熟面孔,万一撞上仇人,声张起来,怕是不太好收拾。”说完才想起来,武松已经让燕青打扮成了弃武从文的路人乙,就算是迎头撞上宋江,怕是一眼也认不出来。真正的“熟面孔”也只自己一个。但时过境迁,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,想来自己的气质外形早已非复吴下阿蒙,和当初那个忍气吞声的小媳妇天差地别了吧。自己感慨一刻,笑笑,又改口:“要么你去探一探风向,我在旁边等着……”还是没听到他答话,这才仰头看他,轻声叫道:“二哥?”武松却是出神了,盯着身边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,茫然闪过一个推着太平车儿的小贩,这才看她一眼,轻轻“嗯”一声。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也许是方才,她这么轻易的从风门手里买来他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情报,这份急智让他不得不甘拜下风。当然,这得归功于她脑子活络,不介意和三教九流打交道。换成他自己,遇上这些心思不正、道德不明的人,他看不惯,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浪费生命。况且,他如何看不出来,她用来买情报的金子,特意挑了属于她自己的那部分——他自己送给她“托管”的那些“战利品”,都是从大名府里掠来的、形状整齐的金锭;而她在梁山这些日子的积蓄,让她换成的碎金子,都是几两几钱的一小块一小块,因此两个人的财产,虽然混在一起,但外形上十分容易区分——她这么精细敏感的性子,这个举动能是无意?换成武松自己,这么不分彼此的事儿倒是有可能做出来。但他向来不以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别人。她是妇道人家,又没武功傍身,对身外之物多有看重,也是情理之中。要不然,那天在客店里发现钱丢了,怎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儿,钻钱眼儿里出不来了?那方才这么一次仗义疏财,什么意思?要是换成个别的梁山兄弟,他原本也不会想太多;但不知为何,她心里的想法,越来越殷切的想要弄清楚。却又懒得猜心,于是直接没头没尾的问出来:“为什么不拿我的钱去办事?”潘小园听他冷不丁这么一句,怔了一刻,第一反应却是:“是了,你若不放心让我管着你的钱,还是拿回去的好。”她知道,自己眼下仍然是“等待发落”的状态。旁人不知道,她自己可不敢忘,生怕让武松觉得自己仗着他喜欢,就不知天高地厚了。因此逮着机会就想表态,告诉他“臣妾很乖”。丢份吗?丢份。换成过去的自己,非得狠狠嘲笑一番不可。但又何必自欺欺人。喜欢一个人,自然而然的想要讨他欢心,人之常情,忍着做什么。武松却没理解她心里的患得患失,立刻说:“没不放心你。只是……”只是什么?他却有点说不上来。报仇这档子事,已经化成了心底一棵坚硬的种子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