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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一下子收拢在一个巨大的泡泡里,滚进她胸膛。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膨胀开来,四肢百骸像是一下子通了任督二脉,一股子磅礴之气游遍全身,冲到眼眶里,出乎意料的一片酸。盯着他那尚未淡去的笑容,不自觉结巴起来:“你……”武松也忽然有些不自然,目光躲避了一刻,随后发现无处可躲,袖子让她拽出褶子了。他笑笑,怕她不懂似的,沉甸甸的声音,又解释一句:“我不是早说了,会还你一个酒店的。”一句话说完,三分紧张,七分得意,等她认可。眼看着面前人一双干净的杏子眼儿放出光来,饱满的双颊颤了颤,那笑容就像夜幕里的星,一瞬间绽放出来了。她话里忽然没有方才那股子冲劲儿了,噙着一口温柔如水,也有点不自然:“你、还记着呢……”以为她记恨不买账,赶紧退一步:“我也就是说说……”听不下去他解释。潘小园毫不客气地打断,揭发他:“你是早就想好的吧!”声音出乎意料有些涩涩的。这人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,出征打仗习武练兵一样不少,平日里也不爱和她多厮混,乍一看就是个木讷纯爷们,不近女色的标杆典型;可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,雪中送炭的总是他,还偏偏甩甩手,作出一副只是恰好在这里的假象,有时候几乎要把她骗过去了。什么暗桩,什么酒店,说得轻描淡写,背地里,不知替她说了多少好话,争取了多久呢。过去他有什么“劣迹”都一笔勾销了,甚至觉得自己方才那些顾虑好可笑。他这样一个热爱自由的人,又怎么会狠心给别人套枷锁呢?抬头看他,微微起伏的厚实的胸膛,浸出薄汗的鼻尖,清澈的眼,眼中有些局促的神情;就连鬓角一缕勾出来的硬头发,此时都怎么看怎么顺眼。她忽然低头,带着笑意的声音,有些柔柔腻腻的。“所以,要我怎么谢你呢?”武松一怔,摇摇头,“不用啊。”看她开心,他心里爽快,不就够了,斤斤计较什么?她却执拗,口气里有些撒娇的意思:“不成,现在赶紧想。”他觉着这话里有些暧昧的暗示,又说不上来她到底想干什么,心神不宁地一挥手,把话题拉回来:“方才还没说完呢。你要争取这个机会,最好这几天拿出个可靠的计划,然后再跟……”给他机会他不抓住。潘小园忍下再调戏他的冲动,又决定从此不主动了,让他着急去吧——一天之内,心思变了四五回,自己也数不清楚。武松见她神色又严肃了,话音一顿:“怎么了?”一本正经地答:“没什么,接着说。最好这几天先拿出个可靠的计划,再——怎么着?”武松不知是该恼还是该怎么地,甩开胡思乱想,接着说:“若是这事成了,你可要搬出梁山,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。东京城据此数百里地,中途也不是那么好跋涉的。”潘小园“嗯”一声。梁山已经成了她的半个家,确实也并非轻易能舍弃的。但天下这么大,总不能一辈子局限在这个小水泊里,早晚要出去看看的,不是吗?刚来到这个社会的时候,她孑然一身、孤苦无依,曾经的最大的梦想,便是在这个万恶的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,自己努力活得舒坦些,安稳过完一辈子,交一份及格的人生答卷。可如今,短短一两年,曾经的那点小市民念想,就已经败在了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上。不知不觉的,仿佛从谷底攀上了一座小小的土包山头,看到了远处的连绵高峰,山坳、炊烟、长城、鹰隼、云朵、旅人。甚至比她“前世”那便利却平凡的生活,更不知精彩了多少倍。她曾经是个写的,如今她活在一个比她写过的任何故事都精彩的剧本里。更何况,此时此刻,身边就是个活的传奇。潘小园心里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,知道他面对自己时,那偶尔的青涩局促不知所措,并不能代表他那强势彪悍的真面目。跟他一道见证了这么多诡谲斑斓的江湖如戏,这时候还想着龟缩一隅,平白糟蹋他这份信任。于是她自信接话:“梁山上个个都是杀人如麻的大哥,我一个小女子混在里面,到现在也还好胳膊好腿儿的;东京城里不都是百姓,就算有官府做公的,能厉害过梁山好汉?去哪儿住不是去住,况且,不是有你陪着……”武松忽然深深看她一眼,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犹豫,还是开口。“要是……没我陪着呢?”第133章1129.10潘小园不解:“什么?”“我如何是做这种细活儿的料!还是得留在梁山出力,更合适些。到时候你若有什么急事,可来不及送信到梁山,叫我帮你。”最后一句,他也许觉得是个笑话,自己干笑两声。潘小园心一紧,脱口道:“不是,你……你不是说,你会陪着……”武松低头,微微抿着一个淡淡的笑。“你知道东京城内,如今悬赏我多少钱?我只是顺道陪同你们去东京,约见周老先生之后,就要回来的,不能多耽。”潘小园怔怔点点头,忽然觉得什么泡泡破掉了,波的一声响,里面散出无数细细的丝,把心揪起来。也怪她刚刚听到什么酒店、暗桩,兴奋过度得意忘形,居然没想到,武松这种直爽任性、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拳头的主儿,怎么会是这场地下工作的一员?自己若去,便是等于跟他分隔百里,谁都再照应不了谁。而武松在鼓励她接这个任务的时候,显然早就对此心知肚明。他倒挺心安理得!完全没半点留恋她——房里的那些吃食么?武松可能多少有些心中有愧,又补充一句:“眼下事情还没最终敲定,你要是觉得不合适,那就指派别人,一切都好商量……”潘小园心中一小口闷气,挺胸抬头,盯着侧面那一片乱石嶙峋,不慌不忙来一句:“不妨事。我这么大人了,有手有脚会赚钱,还缺别人照顾不成?”武松大约听出她话里有些情绪,默默一笑,回她:“我想也是。”抬举她呢。再临阵退缩,白叫他那么多声二哥。两人默默无言,不知不觉,已经走下了山,来到了金沙滩畔。说是金沙滩,不过是过去文人的美好叫法。环绕梁山的,大部分都是峭壁乱石;波涛舔舐的那一小块可供登陆的地点,也不过是灰扑扑的石滩,架了一排码头,泊着大大小小的战船,随着水波荡来荡去,就像是无数只会呼吸的沉睡的巨兽。在那些巨兽面前,乱石滩上的一高一低两个人影傍水而立,就不显得多有情调。就算是夕阳将那片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