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5.背主

    许久之后

    夏岐铭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，眼神却逐渐变得幽深而冰冷。他扬声唤道：“来福。”

    一直在外殿屏息凝神的大太监来福立刻躬着身子快步进来：“奴才在。”

    “带进来吧。”

    来福应了一声，转身出去，片刻后，领着两个身着宫女服饰、气质却异常沉静、眼神锐利如鹰的女子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她们步履无声，姿态恭敬却不卑微，目光低垂，周身却隐隐散发着一种干练利落的气息，与寻常宫女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“阿樱，”夏岐铭指着那两个女子，“这是我特意从影卫里给你挑选的人，以后就留在你身边贴身伺候，你留着赐名吧。”

    宁樱看着那两个明显不是普通宫女的女子，微微一怔，下意识地看向一直侍立在旁、此刻脸色有些发白的紫画，摇头道：“不用了皇上，我身边有紫画便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话还未说完，夏岐铭已淡淡开口，目光扫过那两个影卫：“你们俩，以后便是宁妃娘娘的贴身宫女了，就叫‘揽月’和‘清秋’吧，可好？”他替她做了主，也定下了名字。

    宁樱看着他那不容置疑的眼神，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夏岐铭的目光倏然转冷，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，直指在角落早已面无人色的紫画：“紫画。”

    “扑通！”紫画浑身剧颤，双膝一软，重重地跪倒在地，额头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    她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，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，让她几乎窒息。

    夏岐铭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：“背主之事，你可认。”

    紫画猛地抬起头，脸上血色尽褪，眼中是彻底的绝望和了然。

    皇上什么都知道了！

    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，对着夏岐铭的方向拼命磕头，额头瞬间见了红：“皇上！皇上饶命！奴婢知道错了！奴婢真的知道错了！奴婢……奴婢不知道会这样！奴婢也是为了姑娘着想啊！奴婢以为……以为……”

    宁樱彻底愣住了，她茫然地看向夏岐铭冷峻的侧脸，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地上磕头如捣蒜、语无伦次的紫画。

    “紫画……你……”宁樱的声音艰涩地挤出喉咙。

    宁樱这才明白过来，原来今日，紫画引她去御花园是故意的，是受人指使的。

    “姑娘……娘娘……”

    紫画涕泪横流，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，额头磕得一片血红。

    “奴婢不知道会这样！奴婢真的不知道！奴婢……奴婢只是听人说的……”她语无伦次：“那宫人说……说只要带姑娘多出去走走，让宫里人都见见姑娘的好……皇上就瞒不住姑娘的身份了！姑娘自然……自然就能堂堂正正地做娘娘了！奴婢……奴婢都是为了姑娘着想啊！”

    她猛地抬起头，泪眼婆娑地望向宁樱，眼中是绝望的乞求：“奴婢冤枉啊！奴婢要是知道今天会撞上慧妃娘娘，知道她会那样为难姑娘，打死奴婢也不敢带姑娘出去的！奴婢只想着……只想着姑娘没名没份地总窝在养心殿后头算什么呢？姑娘！娘娘！您救救我！奴婢不是存心背弃您的！奴婢不是啊！”

    宁樱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，紫画平日里确实没少在她耳边念叨这些，但她从未真正放在心上也不曾在意过，却没想到这些虚名成了引诱紫画背叛的饵食。

    夏岐铭冷眼旁观，脸上没有半分动容，只有冰封般的寒意。他薄唇轻启：“紫画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不高，却让整个内殿的空气都凝固了：“你身为贴身侍女，泄露主子行踪，勾结外人，引主子入险境，此为背主！”

    “主子遭难，身陷囹圄，你非但不以命相护，反而让主子受伤，此为不忠！仅此两条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夏岐铭的声音陡然下沉：“留你这条命，也没什么用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夏岐铭这话，紫画身子一歪，吓得手脚都抽搐起来。

    宁樱还在震惊之中，听了夏岐铭的话心口又是一缩：“皇上……紫画……紫画她罪不至死啊……”

    宁樱的目光死死锁在地上那个蜷缩抽搐的身影上。

    紫画……那个每天清晨为她细细梳拢发髻，笨拙地学着挽出时兴发髻的紫画；那些个寒冬夜里，总会提前把guntang的汤婆子塞进她冰冷的被窝的紫画；那个在她被圈在暖阁闷得发慌时，变着法子讲市井趣事逗她开心的紫画……

    这些鲜活温暖的画面，此刻像guntang的烙铁，狠狠烫在宁樱的心上，压过了那半边脸颊的刺痛，更压过了被背叛的冰冷和愤怒。

    对宁樱而言，紫画早已不仅仅是一个丫鬟。

    在这深宫禁苑，紫画是她唯一可以放下心防、说些体己话的人，是……她心底认定的、最亲厚的朋友，她怎么能……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？！